新版《花月令:四时赏花录》在元旦上市了,看来会是个好年份。1月1号我爱的CP官宣,2号新书的样书寄到,每天都是好日子。这本书再版,我重写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内容,版式也重新设计过,编辑挑了名家古画为插图,让新版更加古色古香。翻着书页,看着这些名画,很是惭愧我的文字不够优雅古典,配不上这样的名家大作。新版比起旧版,更加精美细腻,摸了又摸,爱不释手,每翻一页,都好像能从书页里闻到了花的香气,按在胸口,尽情陶醉。实在太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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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蕙芳
大唐开元年间,兰花初出幽谷,被时人珍若拱璧,长安人以有一盆兰花为荣,新科试罢,举子们在曲江边上豪宴欢饮,酒酣耳热之后,以千金募人,潜入某个贵侯家中,窃得亭榭中兰花,插于帽上,往罗绮丛中叫卖,价高者得。一时士子游女争相竞买,抛掷金钱罗帛无数。
开元十九年,三十岁的王维状元及第,又得玉真公主垂青,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嫉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那时长安城中最富贵的花是牡丹,但王维却单单中意兰花,他讲贮蕙兰必以*磁斗,旁边养以绮石,累年弥盛。王维这个时代,是中国历史上最隆盛最繁华的开元盛世,后人说起那个年代,无不投以向往的目光,三十年后杜甫不甚怅惘地地叹惜道:“忆昔开元全盛日,小邑犹藏万家室。稻米流脂粟米白,公私仓廪俱丰实。”
安史之乱后,大唐已不能恢复从前的荣光,对兰花的推崇也一度衰微了下来,进入王谢堂燕百姓家的平淡岁月,温庭筠说他从朋友那里移植了几本兰花,种之于庭,灌溉拂拭,逾年之后,兰花芃然蕃殖。兰花再次显贵,是南唐保大二年,中主李璟带了大臣内宦幸饮香亭,观赏品鉴新进呈的兰花,下诏苑令取沪溪美土壅培,又封兰花为馨烈侯。有宫词曰:“几簇新兰碧箭抽,饮香亭外雨初收。沪溪美土勤培护,恩泽浓沾馨烈侯。”
曲江士子盗卖兰花和王维以磁斗养兰,这可以算是兰花在世人面前的最早亮相。兰花甫一出山,便以香韵青碧冠绝一时,被人称为香祖,此名传到如今,兰花清贵的地位崇高至尊,无花可以撼动。说它贵,它曾被封王列侯,说他清,它是王维温庭筠这样的文人才子以净磁绮石养在书斋的雅供。
但在唐以前,上溯至先秦,兰是水边的草、泽边的花,高洁时是屈原的香草,卑贱时是大道边的薪:
兰草自然香,生于大道旁。
要镰八九月,俱在束薪中。
——《古乐府》
比王维更早的隋朝虞世基,曾在《秋日赠王中舍诗》中说“兰枯芳草歇”,细味其意,是秋天的兰草已经枯萎,兰草本身浓烈的芳香也随之散失。仔细辨识这句诗的含意,是秋天的兰草已经枯萎,兰草本身浓烈的芳香也随着兰的枯萎而散失。今人如果深思一下兰草如何枯,兰花如何歇,便会产生疑问:我们现在那么熟悉的兰花,就算种上几年都不开花,也不会枯呢。
这是从隋到唐,兰的定义起了变化。在此之前,兰是泽兰,在此之后,兰是兰花。泽兰是菊,兰花是兰。栽培兰草作为欣赏的草木,正是从唐朝开始的,至南宋已经蔚然成风。最早一本写兰的著作是南宋赵时庚的《金漳兰谱》,成书于年。此前孔子说的“王者之香”和屈原的“即滋兰之九畹兮,又树蕙之百亩”,是指的菊科的泽兰。
但不管是先秦的泽兰还是如今的兰花,其意象始终没有变过。从古至今都是以清贵高洁的面目示人,因此,当孔子周游列国,诸侯不能用,见隐谷之中香兰独茂,他喟然叹息说“夫兰当为王者香,今乃独茂,与众草为伍,譬犹贤者不逢时,与鄙夫为伦也”时,与后世人对兰花的寄托是一致的。就像到了南宋,北土尽归胡尘,而有郑思肖画兰,尽为无根兰、无土兰,人问其意,他言道:“土为蕃人夺,忍著耶?”足下之地,无一寸属我,画中之兰,又岂能附泥而活?不著一言,满怀悲愤,尽见纸上。其卓然不群之姿,和隐谷泽兰无异。
兰于国人,便是这样的精神世界。一代一代,由先贤圣哲文人志士书写,流传开来,成为整个民族的*魄。养兰之人,并不为花,有兰便可。无花之时清养静心,有花开时便是锦上添花。有花无花,皆是大佳。
面对一丛兰草,不论有花没花,总会让人烦俗尽消,心生静意。兰草的美,是从叶到花,从色到香,无处不美。别的花,哪怕高洁如梅,清雅如菊,不开花的时候,也不会镇日相对而不生倦意。少有人会放一盆梅桩或菊叶在桌上,但兰草,一直是文人白丁的案头清供。
现在所说的兰,是指的国兰,中国南方产的兰科建兰亚属建兰组的几种地生兰。兰科的植物,分地生、附生、腐生等几种生长状态。蝴蝶兰、万代兰这种国外热带兰,石斛这种国产附生兰,都不属于泛义上国兰的范围。全世界兰科植物有两万余种,而国人称赏的国兰,不过是建兰、春兰、墨兰、寒兰、蕙兰几种。
这其中,又以春兰为首,春兰耐寒,花期1~3月,故名春兰,又名草兰或山兰。一株春兰,叶生不过九片,花葶只得一枝,开花只有一朵,颜色浅绿或白,真正孤标自傲,清雅绝俗。单花是兰的特征,不是什么兰都可以称为兰,必须得是一葶一花者。一茎数花,那已是蕙。蕙一名九头兰,又名夏兰、夏蕙,一茎发常发八九朵花,少则五朵,多者有十二、三朵。“兰蕙”并称,不是一种。一葶一花为兰,一茎数花为蕙。
春有山兰,夏有蕙,秋有建兰,冬有墨兰和寒兰,一年四季,有兰皆花。种兰不必用土,松萝水藻护其根部即可。种之高盆,尚要有出气之孔。世间种花,瓦盆泥盆紫砂盆最好,为是透气,且皆可互换。唯养兰独需兰盆,高而瘦、底孔大,有折沿,两侧竖排三眼,非如此不能养兰,非如此不足为盛兰。非为娇弱,乃是气节。
墨兰又称报岁兰、拜岁兰、报春兰,正是寒冬腊月里开的花。《花月令》第一花为兰花,独占岁首,不作他人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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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花月令:四时赏花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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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花月令周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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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间草木”系列已经出版两本了,第一本是《野有蔓草:〈诗经〉草木图志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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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旧两版《花月令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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